听到这话,我才开始端详起他的模样来。在这屋里待了有一段时间,这竟是我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他。
这少年肤色偏黑,但还是算得上白的。长发随意地扎在身后,几缕发丝跑出来,垂在两侧,倒为他添上了几分温柔。头上没有任何装饰,身着黑衣,倒又显得有几分丧气。全身上下一身黑,左手手腕上的红绳便极为显眼了。
少年的眼睛倒是很好看的,眼角微微上挑,漆黑的眸子里好像盛满了星光。我向来喜欢观察人的眼睛,这样漂亮的眼睛我很难记不住。
可我的记忆里,竟完全没有这个人。
我略带歉意地开口:“可能是因为那毒……我……我不记得你……”
我本想着再多解释几句,可对方打断了我:“其实,你不记得我,可能与那毒没多大关系。我的样貌变化太大,你不记得我也正常。”
总觉得,他似乎是在为我找理由。愧疚之余,我心里对这人的好感也增加了不少。
“我叫何风。‘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何风。”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将这名字在心中默念几次,可竟然还是完全没有印象。
我皱着眉,懊恼着自己记性太差,总是记不住事,怪自己粗心大意,受了伤中了毒,还忘了事。
可何风好像不在乎这些,他又开始为我找理由了:“毒已经解了,但你还是要遗忘一部分事情的。而且我们曾经见面的次数不多,你只见过我一次,那时候我也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你不记得我也很正常。”
“所以,算起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认识。”他一边说着,一边找来了一件鹤氅,递给了我,“走吧,我先带你出去走走。”
“这……非穿不可吗?”我有些为难。这鹤氅不薄。我生来便怕热,更何况这都四月了。
“还是穿上吧。你躺了整整三日,现在刚醒来,还是小心些为好,莫要受了风寒。”何风坚持要让我披上。
他说话不紧不慢,语气温柔,仿佛是在跟我商量,而不是给我做决定,又让我不忍心拒绝。
罢了,热就热些吧。
我从他手中接过。此时,我再次看到了他手腕上的红绳,以及红绳上的那个小巧精致的铃铛。铃铛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发出悦耳的声响。我突然想到,在我几近失控时,也是这个铃铛,这样的声响,将我拉回了清醒之中。想到这里,我又对这个铃铛多了几分好奇。
肩膀上的伤到底还是没好全。我笨拙地将鹤氅披上,何风走上前来,替我稍稍整了整衣领,之后便带着我准备出门。
还未跨出门槛,那位老者便回来了。见我们这样子,是要准备出门,立马皱紧了眉 声音里满是不悦:“上哪儿去?伤好了?”
我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准备随便说几句。
何风向前一步,将我挡在身后,抢先开了口:“我要带他出去走走。这山这么大,而他还得在这儿待上几年,总得要熟悉熟悉环境吧?再说了,他都躺了那么久了,再不活动活动筋骨,恐怕……”
何风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还有理有据的,甚至说得非常严重,就好像今天要是不让我出去,那我就活不过明天,把人家唬得一愣一愣的。
那老者实在受不了他,用力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去去去,一边去!”
“好嘞!”得到准许后,何风立马笑着回应,拉着我往外走。
“那……我们要去哪儿啊?”完全不熟悉环境的我只能问出这样一句。
“边走边看吧。”他道。
我与何风就这样并排走着。他看着不像个话多的,但大概是极会照顾人,怕气氛尴尬,因而这一路上又与我讲了很多事。
他说,那个时候,我们还从来没有遇见过。
他讲他曾经到这来遇见那老者,讲那老者收留了他,还教他各种东西。
讲他春时上树打鸟,讲他夏时下河摸鱼,讲他秋时烤玉米,讲他冬时堆雪人。
讲四季轮回,讲日出日落,讲星辰变化。
他始终笑着,似乎是要把这些年的所有我缺席的事,都讲给我听。
我问他,那什么时候才是我们第一次遇见?
何风却抿着嘴,沉默不语。
我只好转移了话题。
走累了,他便带着我去了小池塘边,坐在亭子里。他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找来了点小零食,递给我,教我给鱼喂食。
那鱼跟着食物游来游去。我逗弄着鱼,不知怎的,竟觉得有些好玩。
我在看鱼,但依然能感受到,身旁的人一直在盯着我。
“你看它们,好好玩啊!”
“确实。”他顺着我指的看过去,笑着点了点头。
何风好像是有什么心事,且与我有关。但我早已不记得他了。
他不说,我便不问。
那些遗忘了的往事,实在记不起来的话,那就当做从未发生过吧。
这是我目前的记忆里,第一次与何风认识。
与何风在一起时,我总觉得很舒适。他懂得分寸,在我跟那些鱼玩闹时,便也不再讲他的往事,静静地坐在亭子里看我,一直都没有打扰我。
就这样不知不觉便到了午时。他终于叫了我一声:“苏宿!”
“诶!”我回头,笑着回应,手里还抓着要给鱼喂的食物,准备往池塘里扔。
何风走过来,轻轻按住了我的手:“别喂啦。不然都要撑死了。”
我看着突然伸过来的手,愣了愣,点点头,但我的手还是不受控制的松开了。
手中的食物再次掉落,鱼争着抢着,而我却顾不上笑它们,只是愣着。
何风戏谑的笑着:“怎么?不让你喂鱼你还不高兴啦?”
“不……不是……没……”我结结巴巴的。
我不是因为他不让我喂鱼,而是因为他的右手伸过来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他右手手心上有疤,像是被什么东西划伤的,划的很深,两道,每道都将近两寸。
何风的长相,说话的语气、神态,一直让我觉得他是个文弱的书生。可书生的右手上怎么会有那样的疤。
我突然想到,何风与我讲了那么多,但始终没提过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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