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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蔓缠绕.1

十五岁的运动会,正逢学校建校二十年。
于是校长决定将运动会大办特办,当然这种活动受苦受累的是学生和老师,比如我们班体委和班任凑了半天才把运动员凑齐。不过我们班都没怎么把运动会放心上,该吃吃该学习,训练这种事只在体育课的时候才想起来。
我呢,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端的就是一文弱书生。运动会除了喊“加油”都没我什么事了,所以于我,我是十分盼望运动会的,因为这样就可以少上十六节课。
运动会在秋末举行,天气渐凉,连桂花都已凋零殆尽,我坐在在凋谢的桂花中,任由桂花香席卷自己,闭着眼靠在树上发呆。
周围喧嚣热闹,我却偷得安闲。直到有同学急匆匆地来找我:“秋橖,班任找你。”
我心里咯噔一下,提着心小跑到班任跟前,班任的手放在我肩头上,我暗自祈祷最好是我的问题,但他严肃地说:“你父亲出事了,你妈妈让你去市医院。”
我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我最怕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我知道,除非父亲真的命不久矣,母亲是不会在上学期间通知我的。
出租车行驶了半个小时才到医院我匆匆付了款却茫然无措地四周环顾——我根本不知道住院搂在哪里,只能慢慢看路标去。
当我急匆匆感到病房门口时,母亲满脸憔悴,她摇摇头,我的腿彻底软了,跌坐在医院的瓷砖上。
在看到父亲苍白的面容时,往事不可遏制浮上脑海,我甚至无法在第一刻哭出来,内心的情感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疼得厉害。
父亲是缉毒警察,我从小就知道,爸爸随时随刻会离开我。所以我在内心编排过无数次父亲去世我会怎么样的场景,但在这一刻真切地来临时,我意识到想象在现实面前脆弱地不堪一击,至少我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十五岁尴尬的年龄又让我不敢歇斯底里地放声大哭,宣泄所有的悲恸。
秦叔上前扶住我,温声安慰我:“橖橖,咱们先起来。”
我红着眼眶,忍住在我话里乱窜的哭腔,装作平静地扯出一个微笑:“好,秦叔。”
回到家后,母亲安抚着我:“别难过。”她出门去和爷爷奶奶商量葬礼的事,我则呆滞地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
八点左右,母亲和我说她要去爷爷奶奶家一趟,让我乖乖呆家里,我笑了笑应承着。可没多久,响起敲门声。
我无暇顾及太多,直接开了门,门外是一个清清冷冷的少年,穿着我一模一样的校服。过了一会,他开了口:“你好,我是你的新邻居,这是我妈烤的饼干。”
我能猜到我那时会有多狼狈,身上褪色的校服有些皱了,脸上的泪痕也依稀可见,眼眶还红肿着。他看到我眼中闪过一抹讶异,但我当时一直低着头,并不怎么在意眼前的新邻居。
所以我不想多言,接过饼干强颜欢笑:“嗯,谢谢,祝贺乔迁。”
关上门,我轻声啜泣着,后知后觉地想起,之前那新邻居长得像我一同学——顾清淼。
太失态了,我起身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露出一个不真切的微笑。
我知道,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我必须以新的姿态迎接未来——这也是我曾经编排过父亲去世隔天我该有的行为。
于是我匆匆洗漱,躺在床上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我又想到我的爸爸,因为相处的时间少,所以在我的印象里爸爸永远笑着对我,就算我考差了,他也会绞尽脑汁变着法逗我开心。
我翻了个身,让未出眼眶的眼泪自行回去,告诫自己往事不可追。
可思念还是像藤蔓,不知不觉缠绕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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