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高耸的悬崖上,恍惚间看见了一座小岛。
那座岛在他眼里一览无余,上面没有植被的覆盖,甚至没有泥土,只有焦黑的岩石,而在两颗较为凸起的岩石缝隙之中,一截枯木沉默的直立着。
他想他应该是见过那座岛原来的样子的。
那座岛连着他们村子的后山,原本是一片广阔的田野,绿意盎然。那棵树一直开着细小而繁密的花,他会哼着一首小调从树下绕着田野外围而行,花香与清风会与他同行……
刺耳的争吵声打碎了他眼前的画面,随后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迫使他睁开了眼,黑暗褪去,头顶是洁白的天花板。
一场梦结束了,而那梦中的小岛却仍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孩儿他爸,我们家真的没钱了,你不要再……”
“没钱?你打工的钱呢?”
“那钱是要留给幺儿读书的钱啊……”
“读书?读什么书!你看看你养的那些好儿子,大的跑了,小的没用,我当初怎么就娶了你这个没用的娘们儿!”
房间外的争吵不断,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又想到了哥哥离开的画面。
失去工作后,爸爸爱上了喝酒,出去和朋友喝,回家也喝,不知何时起,原先幸福的家只剩下了满屋的酒气。
哥哥没有读过书——妈妈说那个时候村子里没什么人读书,妈妈和哥哥打工赚的钱就全都被爸爸拿去买酒了,后来他长大了一点,哥哥开始总是和爸爸打架,再后来,在最炎热的那个夏天,哥哥离开了。
从此家里气氛越发沉闷,而他藏在布袋里的糖也再没有人给他补满了。
房间外的争吵声慢慢消散,随着哐当的巨大关门声,妈妈低声地抽泣变的明显起来。他起身下床,推开门走了出去,只见地上全是玻璃窗的残渣,一把木椅横躺在地,妈妈跪坐在墙角捂脸哭着。
应该是爸爸妈妈又吵架了吧,他小心避开地上的碎片,扶起了木椅,又走到了妈妈身前。
“妈妈,我不读书了。”他站在妈妈面前,看见了她额角的血。妈妈并没有出声,只是伸出双手把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他低着头,想到了梦中的岛,那是真实存在的吗?过去的幸福又是真实存在的吗……
“妈妈,我想去看看海。”他突然出声道。
“对不起呀宝贝,吓到你了吧,”妈妈似乎突然惊醒,抬起了头,擦干眼泪站了起来,疲惫不堪的脸对着他时仍旧挤出了一丝笑容,“去吧,中午记得回来吃饭。”
他点了点头,给妈妈整理好了衣角。
他来到了悬崖上,恍惚间又看到了那座小岛。
岛上静止的枯木似乎开始摇晃,慢慢抽条,长出了新的枝叶,一瞬就开了满树的花。
他又想起了年幼时鼻尖的花香,还有那断断续续的小调,而那片田野又出现在了眼前。
它在呼唤我过去——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样的想法。
于是他登上了那座小岛,而刹那间,岛上原本焦黑的地瞬间被绿意覆盖,碎花纷纷扬扬的飘落,一直回荡在耳边的模糊小调也变的无比清晰——他终于笑了,躺在了新生的草地上,闭上了眼。
现在,这座无名小岛是属于他最后的桃源了。
岸边人影来来回回,手电筒的灯光也不停晃着。
“找到了吗?”
“还没……”
空旷的大海,太阳已经消逝在海天相交的远方,星星点点的光随着月亮沉入海里。
已经入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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