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怎么跟这个人一同出游呢,沈夕惕自己也想不明白。
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跟往常一样的平淡而静谧,或许是因为天气太好太无聊,当东妖山的密函传过来时,他打开信封看见熟悉的落款,犹豫了一下,竟然答应了下来。
只是下午桌案上面的代办事务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多了起来,这让他不得不多花费了一些时间。入了夜,他才去赴了这场约。
火树银花,街灯挂在摊子上连成片,甜润的气息慢慢从糖人糖葫芦上面弥散开,让周围的空气都裹挟着一股焦糖香味,走入了深处,才得以见得其他摊子的琳琅满目。恍惚间听见有人轻唤姓名,他回眸,才发现那人就站在街口灯火阑珊处。
楚念征捻了根糖人,冷蓝的眸子与手上琥珀的脆糖熠熠生辉,衣服上配备的暗纹与宝石都在暖红的灯光下着了一点亮色——光是这一身他就配了整整三个时辰,即便来人可能不会注意到他的巧思,但他仍旧为这一场难得的约会倾注了不少心力——当然,如果能被注意到自然更好……
沈夕惕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他手上的糖人吸引了过去,阔耳蓬尾眯笑眼,楚念征怎么握了只狐狸在手上?——他抿紧了唇不敢去深想,转手夺了那脆甜的糖人纳入乾坤袋里,“不是要逛街么,走啊。”
楚念征理了理自己无人在意的鹤纹银云袖,闷笑跟上。
小摊一个连着一个,通红的灯笼也是一串连着一串,风一吹,摇摇晃晃好不逗趣快活。
沈夕惕看着看着就入了迷,直直停留在卖花灯的摊边,对着一盏白莲红芯的彩灯出神,他一时间也没想明白为什么,本能地喜好这红白交映的感觉,手摩挲着荷包,又犹豫要不要开口。
身边却忽然插过来一只苍白劲瘦的手,食指一勾便提走了莲灯:“老板,不用找了。”
东妖山尊主何其财大气粗,一颗润亮的上品灵石甩在桌上就像甩出的是刚刚好够价格的铜金一般,也不顾小老板的挽留,他将灯往沈夕惕手里一塞,手指在擦过对方指节时顿了一下,而后轻笑着问:“要不要去放花灯?”
沈夕惕看着怀里价值一整块上品灵石的巨奢莲灯,沉默半响,心情就像是应对清早的邀约一般,答应了下来:“行。”
小河就在卖花灯河灯的摊子不远处,一座窄木桥连通了两岸的屋楼,河不宽,桥不高,半跪下来将莲花灯送入水中刚刚好。沿岸响着豆蔻少女的欢声笑语,伴着潺潺流水,河灯暖暖的光从水面又反映上来。
沈夕惕捏着纸笔思索了半响,河灯祈愿,可他实在想不到自己会写些什么愿望,他特意背着身不叫楚念征看着,半天过后还是白纸一张,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好挡的。——他想了好一会,最后堪堪在纸上落下个“诸事顺遂,岁岁平安”,顿了墨。
楚念征伸手将他的灯接了过去,挑了个好位置慢慢放下去,莲花灯在水里涤荡起伏着,也是慢慢悠悠飘向了远方,莫名的,他心里竟然也有了一些异样的期许。
2.
“哎,那不是沈——”
熟悉的声音从岸边传来,沈夕惕吓得耳朵和手都抖了一下……说真的,他一点也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清理了大半事务提早离岗就是为了和楚念征这个逼一起出来放河灯,被熟人撞见更是加倍的尴尬……
现在从桥上冲下去拐进东边那个巷子口还有救。
嗯。
然而楚念征的动作再一次快他一步。
还没反应过来,手腕传来拉力,楚念征拉着他拔腿就跑,丝毫不顾逆风下狼狈的姿态。
飞速下了桥,又拐道,东妖山脚城镇沈夕惕不比他熟,几乎要被这横七竖八的巷子给拐懵了,他本能跟着人跑,匆忙间抬头看见对方紧锁的眉宇,又听到嘟嘟嚷嚷:“搞什么,这不是我和你单独的约会吗……”
沈夕惕低下了头,唇角实在忍不住勾了起来。
东钻西窜的也不知道进了哪道巷,这一片不知为什么格外的静谧,灯火在不远处戛然而止,此方只余留一盏不知被谁随手落在这的鲤鱼灯,光线昏黄,在墙面漫出一大串馥郁错杂的紫罗兰的花影。
石的地面与墙壁爬上青苔,柔软好似棉丛,几户人家落着锁,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居住于此了,西南方向似乎刚刚才娶了新娘子,红艳艳的囍字正贴在门前。
沈夕惕只觉那红色烫眼一般,只匆匆看了一眼便瞥开了视线,狡猾的大猫却在这时候忽然凑得很近,那只冰蓝的眸子犹如玻璃珠似的清透,呼吸喷在脸庞,滚烫。
“洞房花烛夜,多好。”楚念征自顾自的呢喃感慨了一声,声音很轻,原本没打算让任何人知道一般,却还是落入了另一人的耳朵。
沈夕惕的心莫名抽动了一下。
他心里翻上许多杂乱的情绪,太莫名其妙,以至于他莫名的无措起来。
从收到信封起,大概就一直是这样的心境了吧。
他与他对视,然后在那眼中看见自己的身影。
小巷幽静,然后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咚。
他吻了上去。
这实在是一个很唐突的吻,沈夕惕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干,但当他看见那浅薄的唇,窥见深处一点水光,他忽然就有了这样的冲动,他闭着眸只是往前凑,却成功如愿以偿尝到了那两瓣唇肉的滋味。
大概没有人能够拒绝红毛狐狸的邀请吧。
于是他们在深巷中闻着花香接吻,轻轻地摩挲,不带任何性欲地,虔诚地接吻。
宛如不知天地为何物了,宛如不用在意任何的顾虑了,放纵下去了,依赖着了,由心底遏制不住爱意了……不,还是控制一下吧……被那家伙知道啊,会被笑话吧。
沈夕惕缓过神来换了口气,感觉下唇被轻轻吮了一下,一瞬间感觉耳根都在发烫,他抬手将人推开,将目光放在鲤鱼灯上,紫罗兰藤上,红纸窗户上,就是不回头看。
楚念征笑着握住了他的手,一点一点挤入他的指缝,摇晃着,笑着问道:“回去?”
“……”沈夕惕闭了闭眼,暗想自己不识这里的路,还是没甩开,他咬牙:“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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