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风将星星吹落,在草丛里亮成了萤火虫。
远处的参天古木静静地托着一轮圆月,月光柔柔的,乘着风又奔袭向山间,拂过我的面颊,又穿过发丝。
“夏天真好哇。”我小声感慨着,盯着远处星星点点的萤火。
“对啊,夏天真好啊。”阿澈也轻声附和。
我转头看她,她温和地对我笑。或许是因为月光,又或许是记忆久远,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记得阿澈的眼里亮亮的,像月光下慢吟的清泉。
那是二零一三年的夏天。
那一年,我和阿澈,都七岁。
那年我们漫山遍野奔跑,爱上旭日,爱上和风,爱上斑驳的树影,爱上青草的芬芳,爱上蝉吟唱的变奏曲,爱上萤火虫的微光,爱上飘向远方的蒲公英,也恋上蒲公英所抵达的,不知名的远方。
孩童的远方是安徒生的童话,是少年人的乌托邦,是成年人的镜花水月。
可在那样一个不知愁的年纪,我们就这样义无反顾的恋着,恋着这一团阳光下的幻影,丝毫未察觉它的易碎。
大抵是害怕岁月匆忙于是,我们慌慌张张填完了童年的半截诗,连句号都不知何时画上的,就这样轻率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奔向了蒲公英的远方。
—
这是二零二三年的一个黄昏。
十七岁的少女跨越几个城市,只为带给我一罐月白的颜料,她说,阿云,你画蒲公英。
彼时未落的太阳灌醉了天边的云,积攒了一天的暑气开始慢慢消退,微风送来夜的一丝水气,所有植物都不肯停歇,仿佛想要在这一天中最后的时刻再重新鲜活。
我摇摇头说不记得了,她说,阿云,蒲公英应该在你心里。
你看,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不是蒲公英的季节。
她抱着那把经年的吉他弹奏着我不熟悉的曲调,我听见我的迷茫,我的不甘,我的不知所措我的歇斯底里,却找不到一丝平静。这些我恐惧又陌生的情绪化作最锋利的刀刺,向七岁的我,于是我看见她应声倒地,而十七岁的我茫然无措。
耳边徒留风声喧嚣。
我有些心慌的按住她的弦,抬头看向她时,心底却是一惊,从何时起,少女的眸底不再是清泉几许,而似有迷雾一团。
少年少年,垂垂老矣。
我说,阿澈,我找不到蒲公英了。
成人世界无法填平的贪欲,阶级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复杂的人性,倾斜的天秤……躲藏在阳光下的肮脏一次又一次击溃少年的意志,逼的人丢盔卸甲,而刽子手却摇旗呐喊,高喊理想主义万岁。
她说,理想主义从来无罪。
有罪的,是刽子手虚伪的面具,是我们的不决与软弱。
我们害怕迷失,于是不肯前行,停留在原地等待别人的光,像待宰的羔羊,连呻吟都不敢发出一声。
我们痛苦现实与童话有百般出入,我们告诉自己或许我们真的改变不了什么,于是就这样我们心安理得的用现实的残酷来麻痹自己,用这一点借口来慰藉饱受煎熬的灵魂。
—
她说,但是阿云,你不是孤身一人。
终有一天,会有千千万万个我们还世界一片澄澈。
因为,理想主义无罪。
—
“如果你足够坚定,理想主义的风也会将你吹到你所热爱的那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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