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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总会来到

    天空阴阴沉沉,丝丝冷气吹拂脸庞,钻进衣袖,藏入裤脚。眼下直至仲冬,隐有几片透明雪花随着寒风肆意起舞。酷暑似在昨日,如今却已 寒风习习。又是一年,寒气重席。
      落叶吹的满地,一团雪白缩在树角,隐约可以看到轻颤,隐隐可以听到微弱的呜咽声。
      迎面而来的小女孩,小手缩在衣袖,一只小手指轻轻勾着细绳,顺看去,竟是一个抽象鹦鹉形象的气球。
     许是小孩子五感敏锐,寻声便发现了那只缩在树底的一小只,乐呵呵的招呼父母:“爸爸妈妈!这有一只小白狗!”
    语罢便撒丫子跑了去,身后父母亦是哭笑不得,忙提醒道:“盐盐,慢点慢点,别吓到小狗回头咬你一口呢!”
    这话相当受用,小姑娘即刻停下脚步,见离几步远的一小团纠结万分。
    父母皆是无奈,其他小孩子遇到什么事没几天便忘了,他们家这小姑娘自上次被只小狗惹急咬了一口后,仿若成了人生阴影般,怎么忘都忘不掉。
    可奈何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们,又不敢碰,即是他们看了也哭笑不得。
    何凛上前看了小白团一眼,挑挑眉,惊喜道:“呦,还是只小家犬,看样子才会走没几天啊?”小白团畏惧的看了何凛两眼,紧接着将头埋入颈窝,一副怕生人的模样。
    白絮笑着揽过小女儿,询问:“你怎么知道这是只家犬,什么时候这么见多识广了?”
    何凛撇撇嘴,故作嗔怪:“怎么说哥也是从小追狗长大的,见多识广就免了,这都认不出来,枉我这么大岁数。”
    何盐盐拉着母亲的手臂,学着白絮一贯的作风,轻声细语:“村里的狗都被你追怕了,说出来也不怕丢脸,羞羞!”
    父母二人皆是一愣,好家伙,近墨者黑啊,学家长学的九成相似,何凛轻轻提起小狗:“盐盐,这只小狗啊还小,你愿不愿意养啊?”
    何盐盐还未开口,白絮皱起眉来:“这么小,整不好是主人不小心忘在这里的,抱回去养,这……不妥吧?”
    “哎呀,若是宠物品种的我也不敢这么说啊?可小时候在老家见惯了,家犬送不出去随意丢在路边不是没有,不少呢!”
    白絮这才说不出话来,半蹲下轻抚女儿的脑袋,轻声询问:“爸爸说,这只小狗被人扔掉了,盐盐想不想养,也当是多个小玩伴?”
    “可,可是……”它会不会咬我。
    白絮看出了女儿的顾虑,指了指被提在何凛手中的一小团:“它刚回走路没几天,爪子还没有长全,短时间不会抓人,我的女儿呢,一贯可爱又善良,一定会和它做好朋友的,对不对?”
    何盐盐愣了愣,随即重重点头:“我会的!”
    先前的计划被打破,父母二人也是哭笑不得,谁能料到会突然遇到这一小只呢?何凛只好先带着妻女去宠物医院为小白团打疫苗,期间何盐盐动不动伸出小手轻抚小白团的脑袋,满目的稀奇与惊喜溢于言表。
    许是怕生吧,小白团一路上都没什么过激反应,直至何凛讲它抱进准备的宠物箱,也未有任何反应。
    “妈妈,团团会咬我吗?”何盐盐看着怀中的小只,突然开口问。
    白絮笑笑:“怎么会,上次的意外只是因为小狗生气了,无意间才咬了盐盐,这次盐盐把团团带回家,也是救了团团,对不对?万物有灵,它怎么会恩将仇报咬团团呢?”
    何盐盐点点头,沉默片刻又问:“团团会抓我吗?”
    ……何凛日絮一阵无语,到底是小孩子,心思至纯,这咬啊抓啊不都一样吗?有什么区别啊!
    话虽如此,何凛仍是揉揉女儿的头:“盐盐啊,不论是与人,还是与动物相处,都要学会将心比心,必要对他们好,他们呢,在我们需要的时候便会挺身而出,善良是很高贵的品质,我和妈妈,也都希望盐盐以后是一名善良积极的人…”
    怀中小狗呜咽一声,何盐盐顺了顺它的毛发,点头:“那我就做一个善良积极的人!”
两位大人失笑,坚持善良,又岂在朝朝暮暮,怎又会是口头一句承诺便能坚持的呢。
    一家三口带着新成员踏进了家门,未来,捉摸不定虚空缥缈,又是谁能预测和判定的呢?
转眼间便已逝去两年光阴,何盐盐和团团的关系也越来越好,都说孩子忘性大,果不其然,一段挺长时间的沉淀,何盐盐仿若忘记了当年被狗追着咬的经历,对动物,她的印象非常不错——和我家团团一样都是可爱的毛茸茸。
    “盐盐啊,你外婆最近忙着照顾外公,把花猫带来让你照顾一段时间,你看看和团团冲不冲突,冲突的话妈妈就送去舅舅家了,可惜舅舅家没有养宠物的经验啊。”白絮抱着一只花猫皱眉。
    “啊?奶奶家的咪咪啊,欢迎啊!再说咪咪都多大年纪了,让它自己自生自灭,善良的我可做不到——”
    白絮沉默,她怎么记得母亲家的这只猫名字叫阿花,怎么在小女儿这儿就变成咪咪了,全国统一猫科动物的称呼吗。
    何盐盐接过阿花撸毛:“话说咪咪今年多大了,我怎么记得打小就有这只猫了?”
    白絮重复几遍:“说了几遍了,它叫阿花!阿花!不叫咪咪啦!至于多少年,今年12年了吧,也是一只年长的猫了。”
    何盐无奈笑笑:“好吧,那就阿花,还真是够久的,我不知道还能见阿花几年,等外公病好你可要回去了哦,我家团团一直和你抢地盘会生气的!”
    阿花仿若能听得懂人话般喵了几声,随后跑到角落缩成一团沉沉睡着。见此情景,何盐盐跑到院子里抱起团团:“团团,你也要像阿花陪伴外公外婆那样陪伴我哈,我们的友谊久久!”
    团团舔舔小姑娘的脸颊,逗的她乐呵呵的笑个不停,白絮摇摇头转身忙去,这孩子真是,如此亲近小动物,倒还真是应了那句“善良积极”。
    时光是被谁偷走了吗,仿若眨眼间,几个月就这么平淡无波的过去了,阿花每日在门前走几圈,何家人都知道,它在等外公外婆。这天,还真就等到了——
    没有想象的欢喜快乐,外婆面容并无多少情绪,伸手抱着阿花默不作声,不知多久才开口:“老伴走了,孩子们也都成家立业,阿花,老婆子我也就只有你了……”
    从白絮口中得知,外公因病去世,外婆便来接走阿花,回他们的家,那座农家大院,外公和外婆的家,也是,还有阿花的家。
    暑假。
    已然是三年级小学生的何盐盐仍是当初好玩的性子,拿着风筝跑错前错后跑了一圈又一圈,再回来时,呼唤了几声都无人应声,跑去后院一看,外婆果真在这里——
    坐在藤椅上,怀中缩着阿花,双眸轻闭,看着静谧祥和,却在几句呼唤无人应答后。这才得知,原是疼爱她的外婆和她的阿花,都因时间随她而去了。
    外婆的去世很自然,极巧的是阿花也随外婆而去了。这已不是第一次直面生死,可知识的增长让何盐盐知道——
    “妈妈,外婆和阿花是不是跟外公一样去天堂变成星星了?盐盐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是吗?”
    何凛安慰着白絮,听这话弯唇浅笑:“怎么能说见不到,他们一直在默默看着你,看着你的成长,看着我们盐盐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越变越优秀……”
    何盐盐说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抱过团团一遍遍撸着:“团团,外公外婆一直看着我的话,是不是非常希望我是善良积极的人?你呢,你会像阿花陪伴外婆那样陪伴我吗?要是你也突然去天堂了,我可怎么办……不许跟我玩这样的躲猫猫哈!”
    团团还像当年捡回来一样内向,对何家人确是亲近些,却也不如何积极好动。还年轻的一直小狗。硬是被自己整得像过暮年。
    儿时的那句“我要争取做爸爸妈妈喜欢的积极善良的孩子”像是泉水叮咚般荡漾于心海。
时间会改变一些事情的吧,自住宿起,结识了不少伙伴,亦无家长管理,有的事一发不可收拾。
    从“这不好吧”到“就靠你了”,随年龄增长,何盐盐对学习的态度愈发恶劣,很大因素是因为不当的交友,也隐有几分自身的惰性,总而言之,老师对她的转变失望透顶,见她对学习的敷衍态度总是唉声长叹。
    从“好啊好啊”到“随便你吧”,家庭关系也不知因何原因降至冰点,许是少女的叛逆,这令何凛夫妇不知作何办法,这乖乖巧巧的小女儿,怎么就被带坏了呢?
    团团交给了白絮关照,因小主人性格转换对它爱答不理,团团也愈发寡言,它也十几岁了,也不知小主人何时才能“改邪归正”。
    “盐盐啊,这个星期还不回来吗?学校虽然好,但始终是没家里温馨啊……”白絮手握电话苦口婆心的问道,对方的女孩似是在打游戏,清脆的声音带着些许不耐:
    “哎呀,说不回去就不回去了,家里有什么好看的。”
    “团团年纪大了,你也回来多陪陪它,好吗?”
    “有什么可看的,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带回来这件麻烦。”
    电话传来嘟嘟嘟的挂断声,白絮看着信息默不作声,轻抚团团的毛发,眉头一直皱着:“团团啊,你说这孩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是不是从一开始我和她爸就不该同意她住宿啊?”
    团团舔舔白絮的手心,仿佛再说,这不怪你们,怪她识人不清,自控能力不好……
    事故还发生在几月后,一向乖巧不好动的团团突然失踪,白絮急急忙忙向还在外玩的何盐盐打去电话:“何盐盐,团团不见了,我不管你在干什么,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来!”
    何盐盐正要开口反驳,就被白絮一句断了生活费堵住了嘴,赶去的路上,她心生疑惑,母亲第一次发这么大火,这只小狗,对她来说这么重要吗?
    何凛白絮调着监控画面,想看那只即使到暮年依旧个头不大的团子,见何盐盐走来漠不关心,二人都皱皱眉,却无话可说,能说什么呢?
何凛想想道:“可能是团子时候到了,都说因为感情深,在生命结束时它们会找个地方躲起来,为不让主人伤心……”
    何盐盐竖起耳朵听着,动物……也会这么在意人们的感受吗?这些事,好像她听过,却忘了在哪里,模模糊糊,想不透彻。
    三人在不远处村庄的角落发现缩成一团的它,似是还有一口气,但精神不是很好,白絮上前抚摸着它的后背,眼泪也不知何时掉落几颗。
团团用脑袋拱拱她,抬眼看向了何盐盐,这还是这几年第一次有动物如此平静的看着她,没有吼叫,只是呆愣的看着她。
    鬼使神差的,何盐盐将它抱起,团团趁机舔舔她的手臂,她也不恼,神色些许呆滞,仿若久别重逢旧友,积分无措。
    何盐盐抱着它去宠物医院,得知是年龄问题,也无药可施。几声呼唤,团团也只能呜咽做声。
    何盐盐想起许多事情,想起妈妈兴高采烈的描述与团团的相识,想起外公外婆和他家的阿花,想起爸爸妈妈希望她积极善良,想起自己的叛逆……
    好像,那年的诺言,都随时间和自己的叛逆烟消云散了,而一切的开始,那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家犬团团,也到了寿终的日子。
    “妈妈,我不住宿了,您和爸爸看着我慢慢变好行吗,还做那个善良积极的人,像刚遇到团团那样?”
    何凛白絮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神的惊讶,这孩子,怎么突然开悟似的,又看看一直陪着团团的女儿,似是了解。
    何盐盐确确实实搬回了家,也与一些狐朋狗友断的果决,但毕竟顽劣成了习惯,改,自是难,但想起儿时的话,又想到去世不久的团团,硬是放平了心态。
    而前去高中的何盐盐,又有谁会知道,她曾是老师同学不喜的坏学生,父母头疼的叛逆女儿?一切,仿若又回到了出发点。
    若偏离了生活的轨迹,离儿时的回忆与诺言越走越远,不妨看看,有谁仍在原地坚守,有谁仍在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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