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以目尝之,其味甚辛-月下笔砚社区-习书·月砚-习书阁

第一章 以目尝之,其味甚辛

       脚镣由于和灵力互相搏斗而产生兹兹声,她如今被限制住了一半的灵力难以维持秋筠弓,只好用毒勉强一试。

  她的舌尖顶了顶虎牙,鬓角渗出汗来。

  “如果你还要一错再错,就算是拼命为师也会阻拦你。”

  魔使知道不能伤沈宛,不敢轻举妄动,面露不满但侧头去看城主眼色。

  白芷感觉整个人都在发烫,后颈隐隐有些神经传来的刺痛感。扎得她脊髓生痛,滚烫的气流在脑中炸开。

  她又在二选一中被沈宛抛下了。

  如果当年沈宛知道真相,大抵也会扔下她吧。

  她的拇指缓缓擦过食指下方的肌肤。

 

  “我恨你。”

  沈宛高度警惕的神经莫名被这句话搞懵了一下, 就在这一晃神的功夫,她瞬间被人卸了力抵在墙上。脚镣撞击墙面发出巨响,药瓶掉了一地。白芷身上那种体温带来的温热的不明显的香气发散在她身前。

  又抛弃我。

  白芷的眼泪在疲惫的满是血丝的眼睛中滚了一圈。

  “我为了师尊十几年都忍下来了,师尊跟我说为了他们你连命都不要了。”哽咽着几乎说不全话,她顿了顿。

  “ 你欠我的呢,我这些年受的所有苦你都视而不见吗。”

  周围的魔使交换了的表情,有个魔使想上前说什么被拉住,一群人非常识相地退出房间关好门。

 

 

 

  “她抛弃你,忽视你的需求,你为什么…师尊…”

  你知不知道公平地爱所有人等于谁也不爱,你知不知道你的大爱对爱你的人来说是一把高悬的刀刃。我恨你,恨你残害我的父母,恨你让我受尽凌虐七年,更恨你用着对谁都一样的爱作为我的精神支柱让我在这样的地狱里又活了这些年。明明是你害死了我母亲,明明你应该代替她永远爱我支持我一辈子,你却跑去给别人做遮挡。

  你对不起我。

  可那些话翻滚良久,她不知道她要以什么立场去说。

  她也是被沈宛捧在手心骄纵溺爱过的。说到底,她也许没有什么资格恨她。

  可是想到那些年的绝望苦楚,她没有办法一笔带过。更重要的是,她的爱和保护带来了这么多灾难性的痛苦,那是一群人的绝望,她没资格说原谅。她们站在各自的立场里,白芷甚至不敢再吻她。

  可是她很想,这么多年她的恨被拉扯放大,只余了那一点光亮和爱。可是她要忍、要顾全大局,要考虑师尊的感受,不能操之过急,不能意气用事。

  沈宛被她的哭腔折磨得肋骨深处心脏跳动如同拉扯撕裂,不由得用手去抚摸她的脸。

  白芷的眼角发红,魔纹逐渐延伸出来。沈宛心一惊,猛地环绕住她的脖颈,“白芷,平心静气。”

  白芷气得咬牙“沈秋筠,你还把我当小孩哄。”

  为什么她必须要考虑别人的感受。

  时时刻刻要强行控制收在经脉的魔气终于找准时机刺破缺口释放出来。

  她目光凝聚了浓烈的疯狂,沈宛的灵气从她脊背中输入却如泥牛入海,一点波澜都没掀起。

  白芷的魔纹从眼角延伸到鬓角,她舔舔唇。身上的魔气烧得厉害。她在烧得要爆裂的身体里感受到了强烈的虐/待欲和控制欲。现在不一样,现在是她来决定一切。她有绝对的能力和权力,失控的魔气爆炸般从皮肤中透出,她一口气咬在她脖子上,沈宛痛得惊叫一声,颤着揪住她的衣服但没有推开。沈宛并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又不敢松手怕白芷折在她怀里,怀里的人流泪时她的眼眶也发着酸,白芷从她颈间抬起头,轻笑。

  “既然师尊那么爱体谅别人,那就也体谅体谅弟子吧。感受一下这些年弟子修魔的痛苦吧。”

  沈宛侧过头,看见了白玉瓶中的两三枝青竹。

  进入爆气期的魔族的魔气如同台风期的海。青竹被烫灼浪潮卷的蜷缩颤抖,在狭小的玉瓶里乱晃。叶片沁出细密的露珠。水露从枝茎滑下去,白芷忍着呕吐的欲望收不回激烈暴涨的魔气。青绿的竹叶染了焉萎的枯红,清凉的水养竹被涨得滚烫。

  太烫……是涨满经络涨满全身的疼痛,魔气几乎爆溢,她尽力想替她分担汲取些灼热也晕得看不清东西,几乎要在其中窒息。

  “够了…白…半夏…慢点!”沈宛从主动转为被迫吸收着爆出来的魔气,经络凝涩,又烫又痛。白芷不安分,磨得她出了一身薄汗,她死死地捏着白芷的衣摆,却一点没干扰白芷自救般急促的溢散魔气的动作,那青竹叶湿漉漉的,随着魔气颤抖。

  她知道白芷现在做什么,但她也同时清楚这样爆裂的魔气若是只由白芷一人承受会是怎样的九死一生。

       她模模糊糊地想起以前。

      对方像没听到一样,用牙磨了磨竹尖。轻柔过后就是撕咬,好像要吞食掉一瓶的翠竹。

       魔气烧得肌肤上被针细密刺入,疼得太厉害,沈宛咬着牙,甩了她一耳光。

  不止是因为力竭还是因为手下留情,这一巴掌只是让她偏了下头。沈宛身上的草药香味萦绕,轻微的疼痛里,她神色清明了些,莫名觉得安心。

  在沈宛这个由于手心太粗糙选择用手背摸摸她的脸的人出现前。她的亲生父亲对她拳打脚踢绳勒棍砸的时候的晕眩和疼痛感感。她首先学到的被爱方式是剧痛过后父亲塞给她的一碗两碗粥。那种疼痛太持久太剧烈,一直到沈宛的出现,伤痕被一次次的药浴治愈。

  无数次午夜梦回。在凝华宗的日子里她既因为不会被打而安心,又因为随时被打而日夜恐惧。相比疼,她更恐惧不疼,因为不疼意味着将要疼痛。她炼丹时总喜欢炼高难度的丹药,不是因为什么胜负欲,而是因为凝神导丹会全身酸痛和疲累,然后师尊会表扬她。像小时候被打一顿才能吃到的饭。但是沈宛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就算你只是上课不睡觉她都会表扬你。如果她拿到了什么,她也会均分给她所有的孩子。所以其他的人不需要疼就也可以得到很多很多爱。只有她日复一日地忍受着剧烈疼痛。再后来,她是被说最爱但是被抛弃的那个孩子。于是她被迫又自暴自弃地做了很多很多错事,在煎熬的疼痛中等待剧痛的到来。

  她在今天甚至做了更为大逆不道的事情,沈宛在盛怒之下只是这么轻柔的一巴掌。白芷埋入沈宛颈窝,对她相对于自己来说的冰凉的脖侧蹭了蹭。

  这么多年过去,只要沈宛在,她还是能够感觉到前面有人挡着的安心感觉。即便此生半数苦楚都由她促成。

  竹筒中空,白芷两指探入,摩挲时眼神逐渐清明,魔气逐渐稀薄。

  沈宛痉挛过后低低喘气,一口咬在她肩头。

  “…逆徒!”沈宛气若游丝地咬不住牙,紧绷着全身,抬手隔着布料挠着她的手。

  白芷的侧脸微微发红,不过并无肿胀。她蹭了蹭沈宛的手,在她耳边低声吹风“师尊又不是第一次替弟子排忧解难了,这点痛都吃不住了吗?”

  沈宛被魔气烧得无力眼瞪去。杏眸半阖,盈盈水汽,那琉璃色的眸子韫着极重的困懒。鹅羽般极嫩的皮肤如同化了胭脂团凝着红,绣口微张,唇上淡淡的一点血痕。

  魔气渐渐平息,理智回笼,一片狼籍。她原先想让她服些滋补的丹药,只是沈宛趴在她肩上大概是睡过去了,大概是因着感受到不怀好意的视线,在梦中还皱着眉。

  差点忘了,暴气期沈宛一个丹修吸收了几近一半溢散的魔气,白芷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放下丹壶给自己倒茶。

  喝完将她打横抱起放回床上盖好被子开始清理残局,看见地上有个小东西,大概是打斗的时候从袖袋中飞出来的,于是弯腰捡了起来。

  一个小小的锦囊,白芷犹豫了一会,拆开看了一眼。是一个玉耳坠,绿得很漂亮,不过对于沈宛这种丹修来说并不是什么值钱的款式,但上面缠着一小串铃兰花,看得出来为了保存这串耳饰用了很多灵力,大抵因为今天的灵力还没输入,花有点恹恹的。

  好眼熟,这是什么。

  她略微迟钝地攥着这一个耳坠,隔着混沌的魔气和十余年的苦痛挣扎,想起了那座永远只有春天的山峰。

 

 

  酒酽春浓琼草齐。

  她逃出父亲的小破屋,带着一身伤拖着疼得像断掉的腿在集市上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直到经过两个正背对着她买糖糕的女子,精力耗尽而突然感到一阵恶寒,于是向旁边栽倒然后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

  好饿,好冷,好痛。

  •  她才七岁,凭什么要在这样长期的绝望里活着。她宁愿去投湖,砍了那个j人后她只想买一点吃食然后饱死上路。

  她没有想到,天道就这么残忍又温情地应允了她的请求,将她推送到春意盎然的和春岫再用残忍地一脚把她踢回灰暗阴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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