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燃是在1999年的冬天生下一寒的。
1999年,和郑北结婚的第二年,那一年的冬天格外得冷,特别是一早一晚,但凡是哈岚的地界都被白茫茫的雪被子盖住,严严实实的,北风也吹得狂,出去一趟再回来耳朵都得冻红了一个度。
郑北给顾一燃买完补身子的吃食回来后脸蛋子都被冻红了,进了屋一边呲牙咧嘴地抱怨外面有多冷,一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暖暖手,喝一口打了个颤,才算把身体里的寒气散出去。
顾一燃透过窗户看着屋外,白茫茫一片的,呼啸的北风夹带着雪花,“外面风大,还下着雪呢,也辛苦你跑这么大老远了。”
郑北把自己手暖热了才敢去碰顾一燃的手,“辛苦啥,你才辛苦呢。”
郑北在顾一燃隆起的肚子上摸了摸,“快生了吧,那咱俩现在说话他能听见不?”说完后又轻轻贴在顾一燃肚子上,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的存在。
“快了,也就这几天了。等他出生就更忙活了。”
顾一燃摸着郑北的头,自从自己有了孩子之后郑北可算是忙里忙外没怎么消停过,有时候连拥抱都会克制,就怕伤了他。现在贴着自己的肚子,倒像是一只……一只大狗。
顾一燃不小心笑出声,郑北抬眼,对上他清澈的眸子,“笑啥呢?”
“像狗。”
顾一燃笑着说,也只是被郑北轻轻弹了个脑瓜崩。
“有你这么说自己老公的吗。”
顾一燃捧着郑北的脸,用自己手心的温度给他暖着。
“冻坏了吧,外面是不是可冷了。”
郑北反握住他的手,“冷啊,哈岚这天儿你真是说不准,指不定啥时候就出太阳啥时候就下雪,等孩子出生得给你买身新棉服,这天儿太冷了。”
“好。”顾一燃应允下来。
“儿子,儿子,我是你爹。”
郑北笑嘻嘻地摸着顾一燃的肚子,却挨了顾一燃不轻不重的一巴掌。
“只喜欢儿子,闺女就不喜欢了啊?再说了,哪有你这么说的,像是骂人呢。”
“闺女我也喜欢,闺女儿子都喜欢。”郑北还是嘿嘿傻乐着,“快当爹了还有点不习惯。”
“出息。”顾一燃笑着损了他一句。
十二月末,屋外面的雪还在下着,甚至比前几天还要更大,北风裹挟着雪花到处吹,吹得枝条摇动拍打着窗户。
熟睡中的顾一燃是被疼醒的,从肚子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十分不安,剧烈的宫缩几乎让他痛得失声。
他拍了拍旁边的人。郑北也很快清醒过来,摸了摸身下的床单,湿的,果然,羊水破了。
“顾儿,顾儿,咱坚持住,立马就去医院,坚持住顾儿。”
郑北在老头衫外面套了件大棉袄就抱起顾一燃往外走,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那么大力气,但看着顾一燃疼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心里就发紧,想也没多想,抱起顾一燃给他盖了几件棉袄就抱出去了。 郑家老两口也被这动静给惊着了,赶紧起来穿上衣服跟着儿子上了车。
把顾一燃弄上车后郑北的手掌心都是湿乎乎的,不知道是顾一燃的羊水还是自己的汗水,胡乱在衣服上一抹就赶紧去开车,老两口坐在车后排安抚着顾一燃情绪,握着他的手,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顾一燃疼得一声不吭,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直到下嘴唇都渗出了几丝鲜血,生理性的眼泪顺着他的鬓角滑落下去,额前的碎发已经都被汗水打湿了,牢牢地贴在额头上。
“小顾,爸妈都在这儿呢,咱不咬自己,啊,疼你就攥着妈手,没事儿啊,不怕。”郑母轻声安慰,也许是安慰起了效果,她感觉到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拿自己的袖子给顾一燃擦了擦汗,“妈在这儿呢。”
顾一燃松了口,下嘴唇都被他咬得往外渗出鲜血来,肚子传来的疼痛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强,这种疼痛就像是锯子一样,一点一点锯着他的小腹,这感觉几乎要把他疼得晕过去,他的整个后背几乎都被冷汗浸透了,这种疼痛太超过了,只能张着嘴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呼吸着空气。
郑北通过后视镜看着顾一燃的情况,心里也跟着捏一把汗,偏偏这时候雪天路滑,开车更不好开,才走了没一会儿就抛锚了,郑北把车门一开,“顾儿,坚持住,我抱着你去。”
又把顾一燃抱出来走着去医院,深一脚浅一脚,他尽量走得平稳,再走快些就能让燃燃少疼一会儿,就能让燃燃轻松一点儿。
这种幼稚的想法在郑北脑子里盘旋着,汗珠顺着他的鬓角滴落,落在顾一燃的脸上,顾一燃似乎能猜到郑北在想什么。他伸出手指在郑北胸口处轻轻戳着,这是他们两个人约定好的,秘密的暗号,可是现在郑北无暇顾及这些,只要快点把燃燃送到医院就好,他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顾一燃的动作很轻,腹部剧烈的疼痛让他渐渐神志不清,雪夜又冷,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撕开来,慢慢冰冷,就连自己的血液都要被冻结在哈岚的冰天雪地里了。
“顾儿,燃燃,别睡啊,咱快到医院了,别睡。”
“燃燃,可不能睡,咱到医院了,可不能睡。”
“燃燃……”
顾一燃强撑着,还是戳着郑北的胸口,想告诉郑北自己不要紧,可是根本就没有力气,他是强留着一丝意识撑到了医院。
郑北看着顾一燃被推进产房才松了气,自己手上混着自己的汗水和顾一燃的羊水,还有顾一燃的血,这腥甜的气味冲得他太阳穴都疼,现在他脑子里有根线绷紧了,扯得他整个人都僵硬,身子都发疼,心跳都停了好几拍,呼吸跟着颤抖。
他把手上的东西胡乱往身上一抹,就在产房门口来回踱步,心跳和呼吸乱了拍,双腿都是轻微发抖的。
老两口和南南他俩过了会儿才赶过来,看见郑北这幅样子也心疼也紧张。
一大家子就在产房外等着,郑北是站也站不安稳,坐也坐不踏实,索性就靠着墙半蹲下来,默默祈祷着顾一燃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老两口安慰了郑北几句,但心里也都知道,这关头,换了谁都得这么紧张都得这么捏一把汗。
“哥,你也别太紧张,咱顾老师福大命大,没准嗷一嗓子孩子就出生了呢是不?”
赵晓光说完后就挨了郑南一个巴掌,“赵晓光你说点好话吧,你说啥呢那是!”
赵晓光挠了挠脑袋,“那……那燃哥也能挺过去,没准等会儿咱就听见孩子嗷一嗓子哭了。”
不出意外,说完后又挨了郑南一巴掌,“你再瞎说我先让你嗷一嗓子哭出来你信不信! ”
郑北深呼出一口气,总算稳定了一些,低头看自己的手,都被自己抠红了。
“哥,你也别自己吓自己,顾老师指定没事儿,一会儿就出来了。”
郑南塞给郑北几块大白兔奶糖,让他含在嘴里一块,意识暂时回笼了。
等了约莫一个钟头,出来的却不是顾一燃,是一个小护士。
郑北心头隐约疼了一下。
“顾一燃家属?”
郑北一个箭步冲过去,“我。我是,我爱人现在怎么样?”
小护士把一份通知书递过来。
“现在情况不是很好,大出血,我们在尽全力抢救了,先签个字。”
郑北大脑嗡的一下炸开了。
颤抖着手签下自己的名字,歪七扭八如果顾一燃看见又要笑自己字写得不好看了。
郑北看着产房的灯,忽然觉得嘴里那颗奶糖太甜了,甜到发腻,甜到心发慌。
他靠着墙慢慢蹲下来,医院的瓷砖地怎么那么亮呢,亮得他可以看见自己的倒影,可以看见他现在的样子,汗水滴答落在地上,眼底是无尽的害怕和慌乱,掺杂着紧张,自己现在狼狈至极了。
他眨了眨眼,又看见他跟顾一燃的这几年,这几年情话都还没说够呢,还没吃完哈岚的好吃的呢,还没爱够他顾一燃呢,他一定不会,也不能有事。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产房的灯终于灭了。
顾一燃被推出来,还有属于他和郑北的孩子,在护士怀里待得好好的。
小手还在空中抓握着。
郑北终于松了口气,终于有力气站起来走过去看看顾一燃。
“燃燃,燃燃?能听见我说话吗?”
郑北看着生产后的顾一燃,脸色煞白,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混着汗水,他还是闭着眼睛,呼吸频率是稳定的,应该就是睡着了,这把他整个人都累坏了。
“苦了你了,燃燃……” 郑北小心翼翼地给顾一燃擦了擦脸,看着他被推进普通病房里,都说这生孩子无异于在鬼门关走一回,还好,还好顾一燃挺过来了。
“诶,小北,来看看你儿子啊。”
郑母把孩子抱给郑北。
郑北这下却犯了难,怎么抱啊?虽然说郑南也是自己带大了的,也不是刚生下来就塞给自己抱啊。这刚出生的小孩儿这么软,一使劲不就哭了啊?怎么抱他呢。
郑母看着郑北拧到一起的眉头,猜到这个五大三粗的大小伙子还不会抱孩子呢,又手把手地教了一遍,最后还不忘补一句,“小北啊,当爹的人了,这么不靠谱呢?”
郑北试着抱过孩子,这小东西软软的,肉嘟嘟的,跟他妈妈一样。
“我这不头一回当爹吗,咋就不靠谱了,我爹当年靠谱啊?”
郑北看着在自己怀里乱扑腾的小家伙,心里也越来越软,特别是跟他对视的时候。
这小家伙眼睛特别大特别亮,像顾一燃,一对视上就高兴了,咧着嘴咯咯笑着。
他还用手在空中抓握着,郑北伸出一根手指,小家伙立马攥住,手指小小的,也是肉肉的,随顾一燃了,郑北看着怀里小小的孩子,心里泛起一阵酸楚,眼泪浸湿眼眶,这是他的阿燃辛苦怀了十个月生下来的,是他跟阿燃的第一个孩子,是阿燃送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郑北的眼泪滴在小家伙脸上,小家伙撇了撇嘴,看着郑北哇一声哭出来,郑北这下可慌了,刚出生的小孩儿怎么哄啊,只能轻轻拍着他后背,“不哭,不哭,爹抱着,爹抱着。”
没用,孩子越哭越凶。
实在没辙了,把孩子交给郑母了,郑母这么一哄才哄好,小孩儿眨巴着眼睛看着,像是在认识自己的家人。
“妈,给我抱抱呗,我还没抱过孩子呢。” 郑南凑过去,伸手指头轻轻戳了戳孩子的脸,“真软乎。”
没等郑母说话,旁边的孩子爹搭茬了,“你拉倒吧,你那手爪子拿个碗你都拿不稳,你再给他摔喽!你别抱啊。”
“切,知道是你宝贝儿子,不抢你的。” 郑南又逗着小孩儿,“宝儿,宝儿,我是你姑姑,叫姑姑。”
“你行了你昂,刚生下来的孩子你让他叫人。”郑母抱着孩子,又笑着打趣郑南,“这孩子啊,比你刚出生时候乖多了,你刚出生时候怎么哄都哄不好,就一直哭,吵得我脑仁疼。”
“那多好啊,那说明我多活泼,是吧爸?”
郑父眉眼一弯,“是,活泼到刚会走路就给我拜了个早年,摔地上爬了半天才爬起来呢。”
“爸!”
听着一大家人的欢笑声,郑北也终于放松下来,孩子出生了,就等着顾一燃睡醒了。
他站在病房门口,隔着玻璃看床上的顾一燃,嘴角也终于微微向上扬起。
第二天中午,顾一燃才慢慢醒过来,一歪头就看见在旁边抱着孩子的郑北。
“郑北……”声音沙哑得可怕。
“顾儿,醒了啊。”郑北赶紧又把顾一燃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把孩子稳稳当当抱给他。
“你看这孩子,眼睛和嘴像你,这长大之后不也是个帅小伙儿啊?”
顾一燃动了动身子,在郑北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抱着自己的孩子,“他才刚出生,能看出什么啊。”他伸出一根手指,就有几根小肉手指头攥着。“你给他起名字了吗?”
“没呢,等你醒了给他起呢。”
顾一燃扭头看向窗外,窗外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柔,风也停了,只剩雪花在安静地飘落着。
“冬天生的,那就叫一寒?郑一寒?”
“一寒。”郑北咂摸着,“行啊,好名字。不过不叫郑一寒,叫顾一寒。随你姓,姓顾。咱爸知道,也能高兴。”
顾一燃愣了一瞬,忽而就明白了郑北的意思,眼泪就又掉下来,郑北给他擦掉,“咋还哭了啊,刚生完孩子,可不兴掉眼泪。”
“一寒,一寒,我是爸爸。”郑北逗着顾一燃怀里的小家伙,逗得他咯咯笑,也逗得顾一燃笑着看向他。
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总算能把顾一燃接回家坐月子了。
月子里有郑北鞍前马后伺候着,也有爸妈给炖的汤养着,顾一燃身体恢复得还算不错,脸上的肉又慢慢养回来,面色也红润了不少。
刚出月子顾一燃就下了床,打算把脏的床单什么的都洗洗,刚放好水,自己手还没扎进去呢就被买菜回来的郑北逮个正着。
“干啥呢顾儿,”郑北把菜都放晓光怀里,赶紧跑过去把媳妇儿拉开,“你这刚出月子,别碰这个,这水这么凉再给你冰坏了,快回屋歇着去啊。”
顾一燃无奈,笑着回他:“我又不是瓷娃娃,就洗个床单怎么了?”
“你不是瓷娃娃,但你是咱们家的大功臣。行了快回屋歇着去,外头冷,床单被罩啥的我洗就行,等会儿瑶瑶她们就来蹭饭了,就热闹了。快进屋去,饭好了我叫你。”
顾一燃最终还是拗不过他,只得进屋抱着一寒逗。
“仔仔,BB猪,爹地在这里呢。一会儿你瑶瑶姑姑她们就来了。”
话音刚落,张雪瑶就开着老舅的三轮车带着一大帮人过来了,整个院儿里立马就热闹起来。
“北哥!哥,孩子呢给我瞅瞅!”
“北哥……诶呦我去瑶瑶你创死我了!北哥,孩子呢?”
“行行行,”郑北一个手势,又开始训话,“一个个的,合着就不看看你北哥燃哥,就顾着看孩子是吧?”
张雪瑶眼睛滴溜一转,“燃哥必须看啊,毕竟燃哥可受苦了,看你干啥,孩子又不是你生的。”
没等郑北发作,雪瑶这丫头就一溜烟地跑进屋里抱孩子去了,就留着郑北在原地顶了顶腮,“这丫头。”
“那北哥我也看看去啊。”国柱把带过来的几块猪肉塞给郑北也进了屋。
“嘿,这一个二个的。”
“那北哥我……”
“赵晓光你干啥?他们没见过孩子,你也没见过啊?赶紧过来给我打下手来!”
“别啊北哥,我怕他们不会抱,我去看看去。”
“别啥别啊,他们不会你嫂子会!你别废话啊,赶紧麻溜过来!没个正行。”
迫于郑北这个大舅哥的威严,赵晓光成功进入后厨忙活。
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喧嚷却温暖。一大家子人都聚在一起庆贺。
“小北,你把出锅的菜端出去,等会儿招呼大伙儿吃饭了。”郑老爷子颠勺也有力气,又出锅一个菜。 “行。来赵晓光你也别闲着,把饺子端出去。郑南别拍了,过来端菜。我去叫他们吃饭来。” 屋子里也是几个人挤在一起,都看着床上这个小家伙,都喜欢得不行。
雪瑶拿了个拨浪鼓在一塞眼前晃悠:“一寒,宝贝儿,看姑姑这儿,拨浪鼓。”
国柱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碰碰这个软乎乎的小家伙,刚伸出去就被一寒攥住要往自己嘴里塞。
“诶诶!燃哥,他吃我手……”
顾一燃也笑着,“他就这样,逮谁吃谁,上次郑北抱着他,他还啃你们北哥的脸呢。”
“真的啊!”
“诶呦。”
郑北刚好推门进来,“说啥呢?饺子煮好了,菜也做好了,下去吃饭。”轻轻把一寒抱起来,“走喽大儿子,爹带你吃饭去。”
刚抱起来还没走两步一寒又哭,手一直往顾一燃那里扑腾,郑北没法,又把一寒放自己媳妇儿怀里,一放立马不哭了。
“就跟你爹地亲啊你。”郑北笑着说了一句。
顾一燃笑了笑,亲了郑北一口,“吃饭。”下去吃饭了。
“诶北哥,一寒跟你不亲啊。”雪瑶凑过去故意损郑北一句,“这可咋办啊?”
郑北呲了呲牙。 国柱嗑着瓜子,“还能咋办,慢慢培养呗。是吧北哥?”
郑北笑着给了他俩一人一巴掌,“一天天净损你们北哥了。快走吧,吃饭去。”
等到大家都入了座,郑母又端出来一锅汤,“来喽,小顾,尝尝,你爸听说你们那边爱喝汤就学了一个,叫什么,莲藕章鱼花生汤。你尝一口,看味儿正不正。”
顾一燃眼里尽是惊喜,尝了一口,是自己在花州喝的那个味道,顺着食道下去,暖到胃里,鲜到心里,爱在眼底。
“好喝,就是这个味道的!谢谢爸妈!” 顾一燃又喝了几口,这是哈岚的爸妈亲手给自己做的花州的汤,一定要多喝几口。
郑北看见顾一燃眼底的泪珠,撕了截卫生纸给他擦了擦,“刚出月子,可不兴哭啊,哭了可生病。孩子给我吧,你赶紧吃会儿,我抱着他。”
“看看,我北哥,模范好丈夫!女婿学着点儿啊。”
“你吃饭吧你,就你话多 。”
等到饭局都散了,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 郑北回到房间,顾一燃还在抱着孩子哄。
“顾儿。 ”
顾一燃抬头,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一寒放到婴儿床才坐在郑北身边靠着他。
“寒寒刚哄睡着。”
郑北看着顾一燃哈欠连天的,识相地把床铺好,搂着顾一燃进了被窝。
“我媳妇儿把我儿子哄睡了,该我哄我媳妇儿睡觉了。”
郑北在顾一燃额头落下一吻。顾一燃笑着,“郑北,我觉得我好幸福。”钻进郑北怀里贴着他,枕着他的臂膀。
“谢谢你。我爱你。”
“谢啥啊,咱不都是一家人吗。”
郑北还想在说些什么,低头一看,怀里的人已经睡熟了,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
他低头,在爱人的嘴角吻了一下。
“我也爱你,顾一燃。”
郑北又抱紧了些。
顾一燃,顾一燃。
我们注定这辈子都要在一起的。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相拥入睡的两个人身上,似乎也在为他们祝贺。 祝贺他们平淡而幸福的爱情。
2000年在爆竹声中悄然到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无尽的春意,和无尽的爱意。
郑北和顾一燃又回了趟花州,带着顾一寒。
总得让老人见见自己的外孙子不是。
墓前,郑北摆放好给顾老教授以及他爱人带的贡品,磕了几个头。
“爸,妈,新年快乐。我郑北,带着阿燃和我们的孩子顾一寒来看看你们。”
顾一燃抱着孩子跪下来,“爸妈,阿燃带着郑北和孩子嚓睇你呲了。(爸妈,阿燃带着孩子和郑北来看你们了。)我呲都过得好好,别挂念我呲。(我们都过得很好,别挂念我们。)”
说完一番话,给老两口和周晓晓上了几柱香,两个人带着孩子又在花州待了半个月,才坐上了回哈岚的飞机。
落地后看到的,是冬雪覆盖下的嫩草探出头,是河里的冰开始解冻,是花从寒冷中苏醒。
两人相视一笑,牵着手踏上了回家的路。
此后,哈岚的每一年,春暖花开。
春暖花开,当燕子飞回来的时候,连冰雪也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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