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见过花吗？”艾特琳萨曾这样问过我。

我不知道她所指的是什么，于是保持着沉默。

艾特琳萨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话中的歧义，摆了摆手，慌忙补充：“我是说有生命的花！美丽而又灿烂，熠熠生辉！”

我当然见过。它早已存在，或许比地球的历史更加悠久，它的呼吸已经绵延了数亿年，无论沿着时间轴向前抑或向后都望不到尽头。

我的NGC2237，我当然见过——在我诞生以前，在一切诞生以前，在正反粒子相撞的那一瞬间。

当然，这些我都不会告诉艾特琳萨，她只会认为我是在日复一日的枯燥测绘中精神失常了，然后名正言顺地给我请个心理医生。我不需要。虽然有时候我的确也认为自己更适合当一个空想家。

“哥！你发什么呆呢！”当我重新跌落人间，只见艾特琳萨正不满地盯着我。她的眼中有一丝不谙世事的好奇，又似乎藏着更多的东西。

“当然没见过。”我强迫自己想了个中规中矩的答案，“艾特琳萨，你知道的，花花草草什么的全在旧星历的那场大浩劫中死绝了，连个标本都没留下。”

她看上去有些失落：“可是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看着她的神情，我感觉自己似乎有些难过，但世界好像突然变得透明起来，那一刻我的心里只有那片美丽的星云。

一股失落漫上我心头，我发现我只是想逃离，逃离这里，逃离那个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的结局。但我没有 。

我像是一个来自旧时代的幽灵，漂浮在城市的上方。我听见自己对她说：“你一定会看见它的，我承诺。”其实我也不确定。

艾特琳萨开心地笑了起来，我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看到她这样灿烂的笑容。

……希望。

我会努力地让那些被这个时代遗忘的东西逐渐回到人们的视野，我会努力地留下那些美好的事物。

我还记得在那个年代，美好的艺术就像阳光与水与空气，是人类生存的必需品。

但现在的我也只能告诉他们“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受苦，才能历经磨炼。……才能进化成更加完美的样子。

守护永远比毁灭更难，可我知道这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只有信念重新回到人们心中，他们才能够在座城市里……在这片大地上继续生存下去。

我看向窗外，荧光灯的刺目色彩已经淹没了星星，人群在进行最后的狂欢——狂欢着纪念他们创造这个美丽新世界的日子。没有人难过，没有人在哭。

他们都在笑，可是他们不开心。

“薄西伽，已经快来不及了。”我又想起了塔兹耶娃说过的那句话，它在我各个层次的梦境中穿梭，如今已经进入了掩藏得最深的地方。

但无论如何来不及，我总得再尽力一把。

我只是会尽力。